第22章 艳福
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跑到她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何潇皱着眉打量面前的人。小丫头长得唇红齿白，腰挺背直，看穿着像是哪个大臣家的女儿。不过这丫头单手叉腰，仪态上颇有些盛气凌人。
何潇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这是谁，遂问道：“姑娘找我？”
“你就是凌潇？”女孩的声音不无傲慢。
“我是凌潇，姑娘是？”
“我是钮钴禄月如，我阿玛是佐领恭阿拉！”小姑娘洒脱地答道。
没听说过。何潇皱眉问道：“姑娘找我何事？”
月如指着她道：“你这女人欺负惇妃娘娘，害她当众出丑，真是歹毒！”
何潇还是第一次被刚认识的人就骂歹毒的。她有些好笑地看着月如，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教教这个小丫头什么才叫做歹毒。
月如又道：“公主这几天就等着你出来呢！你跟我去见十公主！”
何潇立刻摇头，说道：“公主若想见我会派太监来传唤，而不会叫姑娘这般无礼地拦阻我。我身体还未恢复，不陪姑娘闲聊了，请便。”
“你！”小姑娘气红了脸。何潇却不搭理她，径直走回自己在行宫的小院子，继续趴在床上。圣驾从扬州离开前，她都不准备出去了。
可是她不准备出去，不代表别人不能来看她。她那日一时兴起捉弄了惇妃，现在报应就来了。
惇妃没来，但是她的嬷嬷和宫女们来了。何潇看了看，还是当年打她的那帮人。不过如今她也不是一个奴才了，她就不信这些疯婆子敢动手打十七阿哥的女人。
那个嬷嬷皮笑肉不笑地冲她说道：“凌姑娘，我们娘娘听说你的伤好了，特送来了补药，给你补补身子。”
何潇道：“请嬷嬷替潇儿转达惇妃娘娘，潇儿谢娘娘赏，但是太医说了，因潇儿伤的是喉咙，这几天不让我吃别的东西。”
嬷嬷冷道：“一碗药而已，姑娘莫要推三阻四。”
何潇道：“不瞒嬷嬷说，苏州府什么补药都有，就不牢娘娘为我操心了。”
“姑娘这是瞧不起我们娘娘的赏？”嬷嬷慕露凶光。
何潇发觉事态不妙，遂道：“春红，去看看十七爷怎么还没来？”
嬷嬷冷笑道：“十七爷陪着万岁爷游湖呢，怎会来你这儿？”
护花使者不在身边，何潇有点慌了。老十七陪着皇上游湖，和珅肯定也去了。
嬷嬷上前一步，将一碗黑漆漆的药递到何潇面前，说道：“姑娘快趁热喝。”
春红急忙说道：“我们小姐说了她不想喝。”
“大胆，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宫女上前，二话不说便将春红推了个跟头。
何潇陡然怒了。她拿过那碗药，“啪”地摔到了地上。
“你！反了你个小贱蹄子！”嬷嬷怒目圆睁，显然没料到何潇会如此大胆。
何潇拍了拍手，说道：“我就说我身子还未恢复，手软脚软，拿东西都拿不稳，可惜了娘娘的一碗好药。春红，替我打赏嬷嬷和几位宫女姐姐。”
春红不情不愿地拿了几锭银子，却不料被嬷嬷一把扫在了地上。
何潇冷笑，说道：“惇妃娘娘的人都视金钱如粪土，潇儿佩服。既然没什么事了，几位请便吧。”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声通报：“十公主到！”
何潇眼角一抽，今天看来又是不吉利的一天。
十公主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她的小院，身后还跟着刚才那个叫月如的姑娘还有十公主的准额驸，丰绅殷德。
看到丰绅殷德，何潇才稍稍安心。丰绅殷德冲她使了个不甚明显的眼神，何潇了然，立刻从袖口抽出一个帕子，虚弱无力地跪倒在地，一面用帕子在眼睛上擦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一面哽咽道：“民女凌潇，给公主请安。”
十公主皱眉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不待惇妃的人说话，何潇便抢先道：“公主，惇妃娘娘赐民女补药，可是民女大病初愈，手一软，就没拿稳药碗。嬷嬷却骂民女低贱，瞧不起娘娘的赏。”
十公主虽小，但她那额娘平日里做出的事她都心如明镜。那碗药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
十公主道：“药既然洒了，嬷嬷回吧。”
嬷嬷急道：“公主，这贱蹄子她”
“放肆！”十公主猛地拉下脸，斥道：“潇儿是皇阿玛指婚给十七哥的格格，岂容你这奴才恶言相向？”
丰绅殷德也瞪了那嬷嬷一眼，走到何潇身侧，将她扶起，大声说：“潇儿是我的姐姐，嬷嬷再这般说话，便是对我不敬。”
“是老奴放肆了。公主息怒，和少爷息怒。”嬷嬷说完便带着宫女们撤了出来。
何潇深鞠一躬，道：“谢十公主为潇儿解围。”
十公主温婉一笑，说道：“刚才月如说你已能走动了，我便想着来看看你。也想问问你，前几日你为何给我额娘画那个妆容？”
何潇脸面微红，说道：“公主赎罪，民女也没想到惇妃娘娘后来自己加了一个那么红的口红，所以看起来有些，呃，特别。”
十公主扑哧一乐，说道：“你给容额娘和诚嫔化的妆就很好看，所以额娘这几日才记恨你。”
何潇见十公主并不像真的生气了，心下稍缓。
十公主又道：“这是月如，她是我的伴读。我们其实年龄都差不多，日后你进了宫，也能常见到。”
“是。”何潇心里抓狂：谁tm想看见你们啊。
十公主道：“明日我们会随皇阿玛入城观赏，你与我们一起来吧。”
何潇无语。扬州城她来了不下百次，就像她在江南的第二个家似的。她跟公主和这些官二代有什么好观赏的？她为难道：“公主，民女最近出太多风头了，实在不想再露面了。望您体谅。”
这倒是实话。她一丁点儿都不想碰见渣渣龙。她昨日听说渣渣龙只会在扬州待八日，那再过几天他们就都走了。
十公主道：“那可不行。接下来我们还要去杭州呢，你怎能一直躲着不见人？”
何潇道：“皇上只说让民女陪驾扬州。”
十公主诧异道：“你还不知道？十七哥向皇阿玛求的旨意，让你随驾杭州和江宁。我们返回苏州的时候你再回去。”
……
何潇在心里将老十七也像他十五哥掐她那般掐死了他。
月如插话道：“你别推脱了！明日我们都跟着公主的马车走，看得可清楚啦。”
十公主的一双大眼明亮亮地看着她，带着些期许。丰绅殷德拉了拉她的袖口，示意她别再推脱。
“那潇儿恭敬不如从命。”
何潇对给十公主当向导这件事一丝一毫都不向往。可是她又实实在在地被十公主邀请到了马车里同坐。她发现十公主的马车比永璘的还要豪华许多，而且更平稳。马车里一切应有尽有，能坐下五个人。
既然能坐五个人，他们出发不久后，永璘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凑到了他们的马车上。
十公主邀功一般地冲他说道：“十七哥，和孝对你好吧？”
永璘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拍了拍十公主的手，说道：“十七哥欠下十妹这个人情了。以后需要什么，只管跟十七哥说。”
十公主笑道：“那你让潇儿也给我做你那熏屋子的蜡烛。”
何潇闻言笑道：“公主若喜欢，民女回苏州后便让人送到和府，再由丰绅殷德带给您。”
“如此安排甚好。”
何潇的神色随即一凛，冲永璘道：“十七爷坐进公主的马车，是不是不妥？”
十公主道：“的确不妥。不过皇阿玛的龙辇离我们有一个仪仗队呢，他看不见。”
……
仪仗队的人和这一大票的太监宫女一定都是瞎了，才看不到永璘的马车里只坐着一个小路子。
何潇认命地被永璘拉到身边坐了。十公主马车里的零食全被他翻了出来，献宝似的一个个递给何潇吃。
月如在一旁看了，小声对十公主道：“十七爷对潇儿可真好。”
十公主点头道：“可不是？十七哥对别人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月如拖着下巴轻叹道：“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人也这样对我？”
月如小姑娘在这边悲伤春秋，何潇却被永璘的投喂惹的烦不胜烦。
“十七爷，我吃饱了。”何潇抱怨道。
“这个桂花糕很好吃的，你再咬一口。”永璘的手旁有十几样被何潇咬了一个月牙的点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何潇专门在这儿试吃呢。
“我真吃不下了。”何潇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躲去。
永璘心疼道：“这几天皇阿玛不让我去看你，我听他们说你都没吃东西。”
何潇道：“我不吃东西是因为嗓子痛。”
永璘轻轻用手背碰了碰何潇的脖子，小声问：“现在还痛不痛？”
“还有一点痛。”
永璘用拇指轻轻地摸了摸何潇的伤口处，成功地把她好不容易涂上的粉底给抹掉了。
看着手上的一片白，和何潇黑如锅底的脸色，永璘好像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十公主和月如终于受不了他们的腻歪和这毫无营养的对话了，和孝清清嗓子，说道：“十七哥，我和月如去你的马车。”
永璘眼前一亮，喜道：“那太好了！”
何潇求救般地拉住十公主，说道：“那怎么成？这若是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十公主道：“放心吧，我不让他们说，他们不敢乱说。”
别走！！何潇欲哭无泪。马车上很快就剩下她和永璘了。
见妹妹走了，永璘突然换了一个神情，严肃地一把抓过何潇的手，问道：“昨日你为何跟十一哥说那些话？”
何潇一愣，反问：“什么话？”
永璘道：“就是我做什么你都不在乎的话。”
呃，永璘要是不提这茬，她都快忘了。
她无所谓地说道：“十七爷好不容易来江南一趟，找找乐子很正常。皇上不也默许了吗？”
永璘的脸一红，说道：“爷可没有像十一哥那样。”
何潇道：“那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永璘的语气有些不善。
何潇道：“可惜十七爷错过了难得的艳…唔…！”
永璘突然一把扣住了那个还在胡言乱语的人的腰，不由分说地便用唇堵住了对方喋喋不休的嘴。
何潇一下子就懵了。永璘生的高大，又自幼习武，她的腰上就像箍了一个铁环一般，她丝毫动弹不得，顷刻间就被面前的少年占尽了便宜。
过了好半晌，永璘才将将放开她。何潇的脸已经红透，永璘的一只手却还扣在她的脑后，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盯着面前的人，开口道：“艳福是吗？爷好像没错过。”
何潇的眼圈“刷”地红了，泪水如珠，登时流了满面。
永璘心头燃起的大火瞬间就灭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潇！”永璘手忙脚乱地去给何潇抹眼泪，自责道：“是我不好，你别哭，你打我吧，我不躲！”
何潇闻言，真的伸出一只小拳头打在了永璘的胸前。可是这怎么看都有点“拿小拳拳捶你胸口”的撒娇意味。
永璘笑嘻嘻地看着何潇打他，看起来像个傻子。
何潇终于不打了，背过身去，自顾自地生气。永璘又凑过来，轻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说道：“爷真想不等那两年，现在就把你带回京城。”
何潇恨不能咬身后的人一口。威胁道：“皇上金口玉言让我两年后再入京，你敢抗旨？”
永璘在那粉嫩嫩的脸蛋上偷亲了一口，笑道：“反正你都要嫁给我，早两年又奈如何？我去跟皇阿玛说，他定会同意。”
“我不同意。”何潇挣了挣，却没挣开，无奈道：“我姐姐的病反反复复多年，大夫说她的阳寿所剩无几，我想最后再陪陪她。”
永璘沉默片刻，终是点点头，说道：“我们一辈子都会在一起，也不差这两年，爷依你。”
一辈子么？何潇有些恍惚。上一世的她也谈过几场恋爱，每次都是轰轰烈烈的开始，也将“一辈子”，“永远”挂在嘴边，可是当感情的新鲜感消耗没了的时候，所谓的一辈子，不过是一句空话。
永璘现在不过是图个新鲜，才对她这么好。可是他终归是个皇子，日后还会是贝勒，郡王，亲王。她记得历史上和珅死了后，嘉庆将和珅那举世无双的家宅赏给永璘了。那么大的房子，装百八十个女人不在话下。到时候她又当如何自处？
永璘见何潇的脸色悲伤起来，有些慌了，将她板过来，说道：“刚才是爷轻浮了，你别生气，好吗？”
何潇轻轻摇头，说道：“我没生气。十七爷现在对我好，我很感激。“
永璘捏了捏她的脸，说道：“不只是现在，以后爷也会一直对你好，你想要做什么，爷都支持你。”
“嗯。”言不由衷地应了一声，何潇心里苦笑。希望和珅真有通天的本事，两年后毁了这桩婚事，否则她就真的跟永璘绑定了。
说是在扬州城观赏，全程两个人也不曾掀开过马车的帘子。在街上走了近两个时辰，众人又落地吃饭。
何潇早已吃饱，看着那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一点胃口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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