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壁画

　　这幅画中画着的正是苍林族入口处那六十四棵血红色的树桩以及那棵歪歪扭扭的古树。古树的前方站立着七道身影，三男四女，男的英姿飒爽、风度翩翩，女的姿容秀丽、美貌绝伦。

　　他们一个个衣着华贵，周身各色光华缭绕，脸上洋溢着意气风发的喜悦。尤其最中间的那个少女，浑身金光缭绕，一袭素白长裙裙带飞扬，宛如仙女下凡。千机霍然一愣，定睛看向少女手中握着的器物，赫然就是苍林灯！

　　经过短暂的惊讶之后，千机来到了第二幅壁画面前。

　　群山深处的一道峡谷之上，横跨着一座漆黑的人形石像，巨大的石像隐约可以看出来一个少女的轮廓。她的眼中含着热泪，脸上却在努力的挤出笑容。

　　下方，六道身影相互搀扶着，抬头仰望着漆黑的石像，一脸的悲切与不舍。他们身上伤痕累累，缭绕的光华忽明忽暗。显然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打斗，几人都受了很重的伤。这六道身影正是第一幅壁画中站在白衣少女旁边的三男三女。

　　千机恍然大悟，猛然抬头，仔细观看漆黑石像的脸庞，这分明就是第一幅壁画正中间的那个白衣少女！

　　千机的心中宛如翻江倒海，震撼无比。他颤颤巍巍的来到了第三幅壁画的面前。

　　画中，一条清澈的河流缓缓流淌，河岸边矗立着一座用冰晶建造而成的巨大城堡，河水将华美的城堡映射进它的怀抱里，像是从水里面长出来一座巨大的华丽的水晶宫殿。

　　城堡对岸的杨柳下，四道中年身影神情漠然的注视着波澜不惊的河水，思绪却早已飘到了前程往事之中。

　　千机一眼便认出了这四名中年男女。虽然他们的身形有所改变，脸上多出了许多岁月的痕迹，但是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与众不同的气息，一如往昔。他们正是第二副壁画六人当中的两男两女，只不过不知为何少了两人？

　　看着画中黯然神伤的中年男女，千机的心中莫名的泛起了一丝忧愁。

　　千机缓步来到了第四幅壁画的面前。

　　猛然一看，整副画宛若一朵白花红蕊的山楂花。围绕着的雪山好似花瓣，正中间火焰般的山峰好似花蕊。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的雪山，在这片雪山的包围之中，耸立着一座火焰色的山峰，山峰宛若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山峰上生长着一种如同火焰一般的藤蔓，在狂风的肆虐下，如同两团熊熊燃烧着的巨大火焰，向着苍穹展示着它的威严。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屹立在其中一座雪山之巅，遥遥注视着那如同火焰翻腾着的山峰，身躯岿然不动，风鼓动着他们的长发与衣袍，银色的发丝顺着脸颊深深的嵌进了皱纹里，脸上有着一种看透尘世的淡然。

　　千机立马就认出，与其说是认出不如说是联想到，这两位老人就是第三幅壁画中的那两名男子。只不过那两名女子又去了何处？

　　千机的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感慨，时光老人的步伐是那样坚定的向前迈动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少男少女终究抵不过岁月河流的冲刷，在滚滚的浪涛中各自散落天涯。

　　韶华白首不过浮生一阙，挚爱真情方能流芳百年！

　　带着满腔的惆怅，千机来到了最后一幅壁画面前。

　　千机突然顿住了，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这副壁画画的正是整个石室之内的场景，仿佛一副画中之画。

　　在这幅画里，石室墙壁上的五副壁画都被清晰的勾勒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立在水波荡漾的圆形石池之前，闭着双眼，满布皱纹的脸上一脸的平静，平静中却又隐隐地流露出几分悲哀。

　　不用说，这个老人自然是第四幅壁画中仅剩的一人，只是那另外一人又去了何处？

　　一股凄凉而悲怆的气息铺面而来，千机仿佛切身体会到了那种苍老而悠远的孤独，那孤独穿透了无尽岁月，穿越了茫茫时空，化成了一把把利剑，使得千机的心莫名的绞痛起来。

　　看着这幅壁画，千机的精神有些恍惚，刹那间，他仿佛看见了多年以后的自己，又感觉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千机缓缓的回过神来，视线被老人手上抓着的一把法杖吸引，这把法杖与老人肩膀齐平，呈墨黑色，上面布满了一些复杂的纹路，法杖的顶端赫然是一只龟的形状！

　　“难道这就是龟星杖？!”

　　千机精神一振，扔掉了手中的树枝，伸出手去，有些颤抖地想要触摸壁画上面的法杖。

　　却在这时，圆形石池平静的水面上忽然泛起了波纹。

　　千机扭头看着一圈一圈荡漾开来的涟漪，渐渐地，他的意识变得恍惚起来，隐约听见空气中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他沉浸在优美的旋律里，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眼前出现了一副优美的画面——

　　在一片一望无垠的草地上，一群少男少女欢快的唱啊、跳啊，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悬空而坐，膝盖上摆放着一把檀木古琴，她的衣袂和长发随着音律在风中自由的飞翔。瑰丽的红霞在他们的头顶变幻着各种不同的形状，化作一只只鲜红的牛羊和马儿与他们追逐、嬉闹。

　　千机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们的脸始终隐藏在红霞的阴影里。

　　遥远的天际矗立着一座气势恢宏、金碧辉煌的宫殿，一座座庄严的石像从宫殿之中延伸而出，如同一尊尊远古的神祇。在巨大的红日衬托下，显得虚无而飘渺。

　　不知道过了多久，千机睁开了眼睛，悠扬的旋律消失了，池面恢复了平静，空空荡荡的石室之内夜明珠的光芒显得有些惨淡，两道清冷的影子投射在平静的水面之上。

　　千机突然感觉脊背发寒，巨大的恐惧如同魔鬼的利爪攫住了他的心脏。他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如同被石化了一般，转动着眼珠偷偷瞥向另一道影子的来源——

　　原本空无一物的石池边上安安静静的端坐着一个小男孩！

　　透过眼角的余光，千机只能看见小男孩冷俊的侧脸，小男孩十来岁，穿着一身红艳艳的织锦长衫，头发是火焰一般的红色，露出来的那只眼睛也是火焰色的，如同大地深处滚烫而又死寂的岩浆。脚上穿着一双红艳艳的大头鞋，鞋底看山去厚的有些离谱。

　　小男孩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目光空洞无神，身体挺得笔直，一双小手规规矩矩的摆放在双膝之上。

　　千机默默打量着小男孩，心中暗暗震惊：明明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苍老的气息，一种仿佛沉淀了几千年的孤寂和悲伤。

　　“咚……咚……。”

　　寂静的石室之内，回荡着千机急促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紧紧的粘在身上，冰凉刺骨。时间在这一刻似乎突然静止了下来，明明只是一瞬间，千机仿佛觉得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来了。”小男孩突兀的开口。

　　千机冷汗直冒，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揪着，他微微闭上眼睛，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恐惧，但开口说话时仍然忍不住地颤抖，“你……你……在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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